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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近的距離,叫做「太近」? 

我陪學姊J掛過急診,大半夜裡匆忙出門,連外套都忘了帶,心裡只想著快點到醫院去。當她在診療間裡痛得哭喊出來時,我的手也被她捏得毫無知覺;那天晚上,她把台灣家裡的電話給我,交代萬一她有什麼不測,要我連絡她的家人,這邊的傢私就通通幫她賣了;平時勤儉持家的她,連提款卡密碼都告訴我。

雖然一再跟她說,一顆小瘜肉不至於幾小時之內要了她的小命,她只覺得我在安慰她。她說當天早上她剛看了一集MD House,滿腦子都是病人血流滿面,肚破腸流掛在手術台上的畫面。說真的,這種情況下對MD House這部影集印象深刻實在不是什麼好事情。折騰八個小時之後,我講了所有想得到的冷笑話和八卦,好不容易走出醫院大門,看見陽光,才發現我跟她在醫院過了一整夜。

從醫院回家的路上,順道去吃早餐,我分她吃草莓煎餅,她要我嚐嚐她點的火腿蛋,不過她卻堅持服務生得再拿另一副新的餐具過來,然後用新的叉子把食物送到彼此的盤子。跟學姐J出門,不外乎吃飯玩耍,我們食量都不大,又喜歡嚐鮮,在餐廳交換食物的戲碼很頻繁,但共用餐具的情況未曾發生過。

我們分享食物卻不共用餐具(雖然明知菜餚裡面可能早就夾帶無形無色的大量口水);我看過她穿病人袍露屁股,哭爹喊娘的樣子,一起去游泳泡湯,她卻一定要包兩層超大浴巾,還得我們轉頭不看她,她才肯出來;我曾經跟她一起坐在沙發上看無聊的電視節目看到睡著,去滑雪住小木屋窩同一張雙人床,兩天兩夜吃喝拉撒都在一個屋簷下,她卻連我們到她家想一窺她的房間都大叫不准。

室友小王,是朋友群裡面我比較不熟的,當初認識小王是因為E,E跟小王之前就是室友,所以我們找E的時候小王偶爾會跟著我們一起出去吃喝玩樂,算是一種建立在酒肉之上的友誼。一直到和小王變成室友之後,才開始慢慢了解小王這個人。

雖然我跟小王的房間只隔著一面牆,但我只知道他穿11號的藍白拖鞋,早餐每天都吃煎蛋和一杯全脂牛奶,喜歡長毛狗,愛收集八卦,喔,還有中度嚴重的整齊癖,僅僅如此而已。 

我們在sport bar幫E慶生那天,巨無霸巧克力冰淇淋蛋糕上桌的時候,服務生給少了湯匙,遲到的小王飢腸轆轆,等不及服務生補上湯匙(況且這是冰淇淋蛋糕呀!),瞄了一眼離他最近的那根湯匙,接著問坐在隔壁的我說,那是不是我的湯匙,我才剛點頭,他就立刻毫不客氣把湯匙拿起來大口大口挖著蛋糕吃。 

『可是那根湯匙我用過了耶。』我有點驚訝地說。
「我都不介意了,你介意什麼?」他嘴裡含著湯匙說。
「況且等下服務生會給你一支新的。」「還是你比較喜歡我吃過的這支?」
他的白目行徑,跟目前我所知道的其他習慣一樣顯而易見。

小王連我的中文名字怎麼寫都不知道,卻毫不在意吃下我的口水和細菌;我們共用馬桶和淋浴間,習慣浴室偶爾會有對方怪異的沐浴乳香味,但鞋櫃卻是清清楚楚一分為二,中間還隔了幾公分的距離,就像是共有的護城河,也像小學生在桌上劃一條線,提醒著對方:「超線你就給我小心點!」;我們在家時,各自的房門永遠都是關著,在房間裡做自己的事情,我們不知道彼此什麼時候考試,但是我或E生理期痛得在床上打滾時,他會從他房間打電話過來,問說要不要幫我們倒熱開水和拿止痛藥。

吃過我比較多口水的人,就是比較親密的朋友嗎?還是得像有人說,必須能夠自然而然在你面前放屁的人,才是推心置腹的好友?這樣的距離夠不夠近?會不會太近?不用近到講話會直接把口水噴到我臉上(我臉上的青春痘偶爾也想保有一點隱私),也不要遠到讓我聽不見你放屁(好讓我有機會取笑你,和你一起大笑),這樣的距離對我來說,或許就是剛剛好。

每個人的界線,或許都不只一條線,也或許根本不是一條實線,是很多條虛線;越過了一條線,不代表我跟你之間的距離就因此靠近了些,你就了解我多一點,因為你不知道後面還有多少條線要去跨越;虛線構成的城牆,點點點之間的小空隙,是情緒的出入口,間隔再小,阻止不了自己想宣洩的心事,也抵擋不了朋友加諸的波動;間隔再大,它終究還是一堵牆在那兒,就像城牆的凹口,用來捍衛自己的堅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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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olto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