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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週末去雙橡園展開生平第一次的英文導覽(不知道我在說什麼的,趕快複習
打工不忘愛國一文),外表輕輕鬆鬆,內心戰戰兢兢。

依照規定穿上正式的全黑套裝,出了捷運站,踩著高跟鞋,頂著大太陽,歷經一番上下爬坡,總算到達熟悉的雙橡園。不得不說,週末穿套裝在大街上走,非常突兀,尤其是風和日麗,適合全家出遊的週六;就像夏天去墾丁,發現有人穿棉襖在沙灘上做日光浴一樣。要是在台灣,週末穿套裝在路上走,頂多只會被當作週末加班的苦命OL,但是米國的字典裡,「週末加班」就等同要「日本人weekday不加班」的意思,一樣的匪夷所思。 

由於雙像園位置實在太過隱密,所以TECRO(註一)的代表(暫且叫他娃娃臉大哥)要我先在附近一個路口的榕樹下等待登記參觀的民眾前來,之後再一起把參觀民眾帶進去雙橡園
。我出發前往路口之前,娃娃臉大哥給我一件白色的T-shirt,跟他身上穿的是一樣的(我懷疑連size都一樣,穿起來像布袋),要我穿上好方便民眾辨識(心裡的OS:那我不顧異樣眼光,週末還穿著全黑套裝搭地鐵到底是為了什麼?)。於是白T-shirt加黑色西裝褲和高跟鞋,就變成我英文導覽處女秀的服裝。

第一位出現的是一個穿桃紅色上衣,眼鏡外罩超大墨鏡的老太太,拿了預約單問我是不是今天參觀雙橡園的負責人,知道我是導覽之後,開始對我身家調查,再三詢問搭飛機去台灣要多久;接著來了一對老夫妻,這三個人很快的交換即將要參觀雙橡園的雀躍心情;然後在一旁偽裝成路人許久(我半小時前到榕樹下就看到他們)的父子檔也加入我們,人群聚集越來越多,大家有默契的自動以我為圓心,圍成一個半圓形;不知情路過的人看到,大概會誤以為是一群米國人準備圍毆一個台灣人


一開始當然很客套的先哈拉打屁(米國人就愛這一套),該扯的、能扯的都扯完了,幸好娃娃臉大哥在我詞窮之前及時出現。娃娃臉大哥說,除了在場榕樹下的這20多位散戶,還有一個25人的旅行團還沒到。當時我心裡默默希望,那個旅行團不要出現。在娃娃臉大哥努力講笑話進行國民外交的期間,又等了十分鐘(距離約定時間已經過了半小時),娃娃臉大哥說他也詞窮了,於是如我所願地,娃娃臉大哥送給遲到的旅行團六個字:相見不如懷念。

進到雙橡園之後,娃娃臉大哥馬上開始為參觀民眾進行歷史課,解說「台灣(ROC)跟中國(PRC)的不同」及「為什麼我們現在會變成兩個政府」;第一次聽到英文版的「國共戰爭」,感覺很妙。歷史課之後就輪到我上場,大概因為之前在路邊的榕樹下已經哈拉打屁過,正式開始反而不是太緊張。

到了二樓介紹以前大使的書房,重點就是讓民眾看「大使」跟「代表
」的相片,和貝爾(註二)發明的電話,順便帶一下台灣跟美國的關係;不過因為娃娃臉大哥在之前已經幫大家上過歷史課,我假設大家上課都有在聽,所以看完相片跟電話之後,就準備離開書房,在這時候,有個太太發問:「書架上的是什麼書?

喔,這簡單,上面用中文寫著:文淵閣四庫全書。難的是,「四庫全書」的英文要怎麼講?秉持當初受訓的中心主旨:不知道的亂掰就對了,反正在場沒有人能質疑我(除非不巧遇到對中華文化非常有研究的米國人)。於是「四庫全書」從我口中解釋出來就變成「Encyclopedia of ancestral Chinese articles」(註三),米國人也很配合,驚呼聲四起,Wow聲連連。他們這一問才讓我發現,這個書房除了兩大書櫃的四庫全書,就沒有擺其他書了?!以前的大使都只靠四庫全書拼外交嗎?怎麼不是「孫子兵法」之類的?一方面也慶幸沒有擺太多書,以免我自創出更多扭曲中國文化的翻譯。

過了四庫全書這個關卡,在參觀客房的時候,有個先生問房間裡的「關公」雕像是哪個神?嗯,答案是:「Mr. Kuan,the God of Justice。」然後又是一陣Wow聲連連(現在想起來,關公直接翻成「Mr. Kuan」還蠻好笑的);客房其實也就兩張單人床跟一些裝飾品擺在桌上,是很儉樸的一個房間,但卻因為關公引發一股「客房擺設」的發問潮,有個人問我「一對胖小孩趴著玩耍」的瓷器代表什麼意思?「黃牛拉車」的木雕有什麼涵義?黃牛拉車木雕旁邊還有一小尊「彌勒佛」咧!(心裡的OS:客房會不會擺太多難以用英文解釋的東西了啊!)

三樓就簡單許多,因為房間比較少,只是好像大家對禁止參觀的閣樓比較感興趣(莫非就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的人性通病?還無國界哩!);引導大家前往最後一個小房間參觀時,大家卻拼命擠到通往閣樓的那道門,門上有片玻璃,可以看到門後面有一個通往閣樓的樓梯,大家不斷對那個「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樓梯指指點點,問說能不能上去看風景(因為在導覽過程中有提到說,東南邊跟西南邊各可以看到華盛頓紀念碑和天主教大教堂)。門都鎖住了,上面還用英文寫著「禁止參觀」,請問你們到底要我怎樣?這裡是雙橡園,不是天文台。

最後大家一起在兩棵橡樹中間照團體照,我就算功德圓滿了


後記:

在路邊等民眾會合的時候,米國人善於和陌生人攀談的親切態度,是讓我的緊張度從1000%降到1%的關鍵。當時第一位桃紅衣服的老太太一來,就跟我分享她在地鐵拿到一本宣傳地鐵站美化計畫和介紹沿線古蹟的小冊子,接著後來那對夫婦也一起加入討論;想起在台灣參觀博物館等待導覽的時候,大家都只是安靜乖巧的等時間到,然後一起跟著導覽員參觀,會趁機和有相同興趣的人討論共同喜好的人並不多見;或許是「主動分享」這種行為在亞洲文化中本來就不是主流;也可能這群米國人,他們都只是單純當天心情特別好。

當天的參觀民眾當中,有位穿著國家地理協會(National Geographic Society)衣服的小姐,我因為好奇心驅使,加上雙橡園本來的擁有者-Mr. Hubbard就是當年國家地理協會的頭兒之一,所以導覽結束後,我就主動過去找她聊天
。這個小姐很健談,說她在國家地理協會裡面做事,研究Mr. Hubbard已經有三十年之久,但這是她第一次有機會進到雙橡園,從我的導覽裡面知道一些她原本不知道的故事(極有可能只是客套,她研究三十年,我只是導覽三小時,還是處女秀;希望我亂掰的那些翻譯不會影響她的研究);還知道她跟我一樣是GWU校友,更有趣的是,她說她爸爸跟爺爺通通都是GWU校友!

有個捲毛小孩,跟著爸媽一起來參觀,導覽期間不斷強迫我分享他的生活,比如:我說現在雙橡園已經不住大使或代表,現在的駐美代表另外在Bethesda有公派住所。這個捲毛小孩拿下他的紅框墨鏡,跑過來跟我說:「我跟你們駐美代表的小孩是同學喔(帶著一副得意的神情)。」有民眾問我雙橡園的隔壁鄰居是什麼人?我說我不清楚,但看樣子只是一般住家。這捲毛小孩又衝過來說:「我的學校就在旁邊而已,我每天去上學都會經過這邊(所以下次派你去幫我們打探一下隔壁鄰居是什麼來頭好了!)。」諸如此類的可愛小插播,他爸爸每次發現他的時候,捲毛小孩都已經跟我報告完一件小事情,他爸爸只能一臉無奈的對我歉笑。

很多人問我為什麼要去當 volunteer tour guide,既不離家近又沒錢拿;大概就是一股使命感吧(笑)!其實只是單純覺得,我只要說幾句話,就能讓外國人有機會了解我們的文化跟歷史,很酷!加上又是一個具有歷史意義的美麗建築,沒有理由讓我說不。唸了醫學院之後,越來越喜歡可以接觸人群的事物,或許因為從小到大身邊一直都充滿好相處的人與有趣的朋友,才會讓我總是期待與人之間的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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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Taipei Economic & Culture Representative Office (TECRO) in the U.S.,駐美國台北經濟文化代表處;白話一點,跟米國有邦交的國家就會叫這種地方「大使館」。

註二:發明電話的 Mr. Alexander Bell 要叫 Mr. Hubbard(起初擁有雙橡園的好野人)一聲「岳父大人」


註三:後來上網問了一下孤狗大神,「四庫全書」的英文翻譯是「The Si Ku Quan Shu」或「Complete library in the Four Branches of Literature」或「Four Vaults of Classical Book」;彌勒佛是「Maitreya」(梵語?!孤狗大神你好神!)或「Laughing Buddha」;「關公就是「Kwan-Gong

圖說:雙橡園裡面,從二樓的樓梯平台看一樓的門廊,雖然不氣派豪華,但是自有風華
。今年是雙橡園120週年,TECRO舉辦了雙橡園的相片展,連結點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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